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直到房门被叩响。
“进。”
阿甲开门,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对面,阿丙阿己分别站在门两边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凝重。
斩逻皱起眉 ,鉴定结果可想而知。
“先生。”
“汇报情况。”斩逻的脸色黯淡下来,他从没觉得这样无力,有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记得当他赶到时引弥所有的模样——引弥拿着刀的手微微发抖,血从刀尖到背上滑落,几滴血珠喷溅在雪白的肌肤上,刺眼又艳丽,就像一朵玫瑰立在大雪中,摇摇欲坠。
而引弥的脚边,躺着妹妹斩寻的尸体。
“是,先生 。尸检结果都在这里,颈动脉全部断裂,刀口深度15至20厘米,推测案发时一刀致命,被害者死亡后,凶手仍连补多刀,在头骨脊椎附近戛然而止,应该是行凶过程中被打断造成的,寻仇蓄意谋杀可能性较大……先生,请过目。”阿甲将一个密封牛皮袋推到斩逻面前,“另外,上次的比对结果再次确认……”
斩逻木然地挪开钉在牛皮袋上的视线,心里还没来得及升起希望,只听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结果无误。”
混账。
良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两次的匹配结果呢?”
“没有问题。”
呼啸的风被厚实的玻璃阻隔在外,听到的都是心脏碎裂的声音。
同时,狮州园林。
“夫人,您还出来做什么?”
阿辛发觉背后有响动,回头一看,是夫人打开了房门。
“今天晚上是大年夜,阿逻在外面忙,没能回来吃年夜饭。”夫人抬起眸子凝视着阿辛的脸:“你去休息吧。”
阿辛想了想,按理说他是没有权利管这么多的,但是还是多嘴道:“夫人,现在已经是年初一凌晨了,先生一定已经吃过了,况且您今天还要去医院复……”
“他不会吃的。”
引弥打断了阿辛的话,然后又慢慢地说:“我没关系,我答应过他大年夜亲手给他包水饺吃的,刚刚忘记了,现在想起来就打算在他没回来之前给他做。”
阿辛还想继续说什么,因为夫人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决心做什么事,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从来不听劝的。
不听的。
最后阿辛只是叹一口气,侧身让出位置:“是,夫人慢些走。”
夫人勾起唇对他笑了笑,如此温暖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放开来,莫名的惹人怜惜——却偏偏又像雪花一般,手一触及就消失不见了。
夫人就是这样,不经常笑。
但阿辛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夫人这样温暖的笑靥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街道上堆满了前一天晚上没点完的鞭炮烟火,家家户户都打开门窗,让新一年的风快些吹进屋里,路边挂着一排一排的灯笼,共同期盼来年的红红火火。
但城镇里的欢愉丝毫没有影响到远郊的狮州园林。
新年的阳光洒在别管主卧的地毯上,衣帽间门上,床头柜上,床上。
还有蜷缩在床的一角的人身上。
那瘦弱的身体像是镶嵌在白色的被褥里,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双唇,就像风中的残烛。
忽然,阿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等等,你们做什么?夫人还没有……”
之后门就被推开了。
四个黑衣男子一个接一个从门外走进来,将走廊上的寒气也带了进来,为首的男子轻声说:“夫人,得罪了。”就一手将引弥从床上拉起,引弥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扯线木偶般被轻松地从床上提了起来,另外一名黑衣男子顺理成章地抓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其余的两名黑衣男子则挡在阿辛的身前不允许他靠近。阿辛瞪大双眼,语气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兄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那可是夫人啊。
“这是先生的意思。”阿甲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像手中擎着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眼看着他们就要将引弥拖走,阿辛急了:“夫人!您至少先把衣服……”
引弥微微偏过头,静静的望了他一眼——夫人有一双细长的眼,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忧伤。然后阿辛的话就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夫人的眸子几乎没有颜色,如果不像平常一样戴着黑色的瞳片,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瞳,但他这个时候望过来的目光却是热切的。
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因为刚才的眼神,是夫人叫他住手。
别馆一楼的灯没开,却也被阳光填充得很满,周遭一片明亮,照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明暗可见的神情。
很快,引弥就被拉进了一楼会客厅,把他带到的四名黑衣青年松开钳制着他的手,转身走到了沙发后面站住。
引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身后的两个窗户大开,寒风溜进了别馆里,钻进了他的睡衣领口和裤管。
真冷。他心里想。
这时阿辛撞进会客厅大门,神情紧张,他远远的盯了引弥很久,最后还是挪动身体朝沙发上的男人鞠了一躬:“先生早上好。”
那男人微微颔首。
阿辛深吸一口气,又转向引弥鞠了一躬,嘴上说:“夫人早……”
“阿辛。”
阿辛的话音被硬生生的打断,转头就看见阿甲藏在眼镜后的眼神,“过来。”
于是阿辛只能走过去站好。
引弥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的发生,神情温柔下来。
啊,这就是狮天干,LION董事长麾下最强的执行组织。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他们的对立面。
心里又是一阵空荡荡的感觉,酸进了五脏六腑。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吧?”一个生冷的男音响起,异常压抑,一点也找不到往日耳鬓厮磨时温柔的低语的影子了。
引弥的目光停在了问话男人的身上,那个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碳黑色的眼瞳中是深冷的寒潭。
那是他的丈夫。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现在他杀了斩寻铁证如山,照这个情况看,多年前斩老夫妇的死大概也已经被挖出来是他做的了吧?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
事到如今能终结这一切的也就只有他引弥的命吧。
斩逻凝视着不远处立着的羸弱的身体,引弥的肤色极白,像五月盛开的洋槐花,低着头银发垂下遮住眉眼。
引弥总是吃不胖,总是要把他操心,总是——
“怎么?”斩逻眯了眯眼,调整了情绪,厉声道:“没话说了。”
引弥抬起头,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冷,无情的寒意直入骨髓,应该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脑袋里总是闷闷的。
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说的话。
“……”
——我想和你在一起。
引弥动了动嘴唇:“你都知道了。”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那我没话说了。”
——但是我不能了。
闻言斩逻的神情终于泛起了波澜,面色越发阴冷,拳头攥起。
果然。
这个人就是狡辩也不会。
好像他知道这一切要发生并且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一样。
正是这样,正是他什么也不说,才让斩逻本就几近失控的心潮决了堤——
阿辛猛地瞳孔一缩,只见本坐在沙发上体型修长的身影倏地站起大步朝前走去。
斩逻走来的整个过程中,引弥没有任何动作,因寒冷而紧绷的躯体突然放松了。哦,习惯性地接受了斩逻靠近带来的安全感。
自己果然还是放不……
“夫人当心!”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是阿辛的声音。
紧接着腹部一阵闷痛,沉重地瞬间传遍了全身,引弥的身体被一股强势的推力猛地往后一掼连退几米狠狠地撞在落地窗上跌坐下去。
引弥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一般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嘴角抽搐,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衣服,强忍着后背一下又一下传来的刺痛。
斩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凉,心脏却快要裂开一般难受。
引弥还没有从模糊的视线和发胀的意识中回过神来脖子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扼住了。
“现在还装什么可怜。”
斩逻掐着引弥的手不住地用力:“你凭什么?”
引弥双手抓住斩逻的手,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发黑,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继续挣扎了——
要不就这样吧。
有点累了。
恐怕我一个人的力气还是没有能促成他们的灭亡呢。
一切都可能是徒劳的。
于是引弥慢慢松开了抵抗的双手,轻轻的垂下去,闭上了眼睛。谁知斩逻的手也几乎同时松开了,他重新摔倒在地上剧烈的呼吸咳嗽。
“说话,听不懂么?”
斩逻低沉的声音传来。
“……说什么。”
“凭什么?”
“……”引弥眼前的黑团逐渐消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敢做不敢说?”
引弥低下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家室这么好,长的这么好看,这么阳光张扬的女孩子,杀掉了也就算了吧。”
“也别问我为什么,兴致来了就杀了。”
“这种回答,你满意吗?”
阿辛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这种话可以从夫人的嘴里听到。
随随便便就杀人什么的。
可是偏偏先生现在没有接话。
引弥自顾自说:“为什么杀你父母?因为他们也一样,高高在上,一句话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碍我的眼。”
引弥喉结上下滚动,把这些话说出来,已然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还不明白吗?”
“我就是把你骗得团团转,然后又把你推向深渊的那一个人啊。”
“他们是阻碍我完全拥有你的最大障碍啊!”
斩逻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眉头紧皱,眼神一片狠戾阴霾,冷哼道:“放屁,他们走的时候我连见都没见过你。”
“斩逻,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别犯傻呀。”
斩逻不知什么的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像极了昔日引弥关心他劝解他的语气,开始现在让他后背一凉。
“不一定要见过。”
引弥接着说:“我终究是一个凡人,我自认为老天亏待了我,我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说不定过两天就把小命丢了,这么辛苦这么辛苦,为什么别人就能天天沐浴在阳光下,为什么他们就可以随随便便安排别人的生活……所以 ,我见到谁都觉得厌恶,恶心,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斩逻眉头一松,薄唇微张,仿佛什么要呼之欲出。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我这么特别?”
斩逻一愣。
“为什么我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天天躲着,害怕着,连光都见不得?”
“为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幸福,我却只能奢望呢。”
“为什么好不容易拥有了它,却还要……”
“还要……”
引弥音量渐渐变小,到最后便听不到了,阿辛使劲地往那边瞟,引弥却被斩逻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
“所以你也别太自信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这辈子是不是只杀了一个人,还正好是你的家人?”
“就算是这样,现在才发现的你,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了就是死了,当然,杀人偿命这种事我也……”
话没说完,阿辛又听见一声闷响,早就红了的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他早就想出声制止,可是刚刚夫人的眼神和那天的话使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生命中,总有些什么,是这么的突如其来。
当时夫人和他去到公司大厦二楼贵宾休息室的时候斩寻已经断气了,夫人用淡漠的语气轻轻地说:“她还是没有想清楚,选择了会让斩逻最失望的方式,也加速了我的……”
语音止住了,
阿辛询问道:“加速了什么。”
夫人静静地从包里摸出了一把军刀:“我的灭亡。”
阿辛瞳孔一缩。
“董事长来了问起就什么也别说。明白了吗?”夫人说,“或者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说完,引弥举起刀柄刀尖向下,往早已被割断的尸体的颈动脉刺去。
斩逻蓦地清醒过未,下意识松开紧攥弱左拳,心跳漏了半拍,他居高临F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恨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谁都可以尝试着冒犯他,谁都可以背叛他,唯独这人不行。
引弥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脑袋里隆隆作响,嘴里己经尝到铁锈味了,他把血沫咽下去,缓缓抬手左脸,暂时还不太敢活动下颚说话,刚刚砸在他脸上的那一拳是不遗余力的,斩逻虽然退伍多年,但好歹从小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大的,西装革履掩盖不住沸腾野性的热血。
他还用了惯用的左手。
好痛。
不知道是不是牙被打松了。
血流个不停。
斩逻深吸一口气,当年他厌恶和身边的太子党瞎混,也厌倦了家里点线运动的无趣,十岁去了美国学习,从来没有主动和家里联系,家里也不会担心他,他的小姨是美国军种参谋长夫人,必要的事都会帮忙打理好。他本以为换了个地儿生活就会过得新鲜一些,但事实上差别不大,在眼前在周围晃来晃去的太子党从黄种人变成白种人,在所谓的贵族学校里继续着点线运动。
他干脆什么也不理,童年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这种甩不掉的生活是早在娘胎里就注定缠着他的,每个人人生的起点在哪看娘胎,活到一点岁数的都明白这一点,然后花上半辈子来摆脱它带来的影响,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不管起点高还是低,影响大还是小。
于是他觉得他的生活至少现在就是这样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斗志和好奇心,来美国纯粹只是想逃离,可没想到凭他现在的能力,想逃还远远不及。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
这无疑是家里打来的。
明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了,最近也没有什么节假日。
然后他接通了电话。“你好。”
对方静默了一秒,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哭喊:“哥哥呜——”
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开使他禁不住皱了皱眉,我这手机的颤了颤,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妹妹斩寻没差了,这个时候的中国应该已经是正午了,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
也不怕打搅他休息。
对面那边一阵嘈杂过后那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嗯……哥哥我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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